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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晴日少微秦辅

少微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数月前还是皇后亲出的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呢。没有宫人敢流露出感叹怜悯的神色。“儿臣刘岐,叩谢父皇恩德。”圣旨是由蚕丝织造的绫锦绢帛,两端饰以翻飞银龙,接过捧在手中,柔软冰凉。刘岐起身,眼中含着泪,最后看了一眼大殿。他退下石阶,行出一段路,祝执迎面大步而来。祝执只微一抬手当作行礼,未有正眼相待,脚下连停留都不曾。但在二人擦肩而过之后,这位感知敏锐的绣衣卫首领却止了步,回头看去。那个孩子果然也停下了脚步,此刻慢慢回头,看向了他。这一眼,让祝执就此记了千百个日夜。深春的阳光过于明亮,那张脸却阴凉苍白,短短数月间,这个孩子瘦了许多,又似乎长高了许多,稚气消去大半,或因叩首而散下的一缕额发垂在耳旁,那双眼睑弧度格外利落流畅的眼睛下此刻病态、阴冷,...

主角:少微秦辅   更新:2025-04-28 2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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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少微秦辅的武侠仙侠小说《逢晴日少微秦辅》,由网络作家“少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数月前还是皇后亲出的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呢。没有宫人敢流露出感叹怜悯的神色。“儿臣刘岐,叩谢父皇恩德。”圣旨是由蚕丝织造的绫锦绢帛,两端饰以翻飞银龙,接过捧在手中,柔软冰凉。刘岐起身,眼中含着泪,最后看了一眼大殿。他退下石阶,行出一段路,祝执迎面大步而来。祝执只微一抬手当作行礼,未有正眼相待,脚下连停留都不曾。但在二人擦肩而过之后,这位感知敏锐的绣衣卫首领却止了步,回头看去。那个孩子果然也停下了脚步,此刻慢慢回头,看向了他。这一眼,让祝执就此记了千百个日夜。深春的阳光过于明亮,那张脸却阴凉苍白,短短数月间,这个孩子瘦了许多,又似乎长高了许多,稚气消去大半,或因叩首而散下的一缕额发垂在耳旁,那双眼睑弧度格外利落流畅的眼睛下此刻病态、阴冷,...

《逢晴日少微秦辅》精彩片段


数月前还是皇后亲出的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呢。

没有宫人敢流露出感叹怜悯的神色。

“儿臣刘岐,叩谢父皇恩德。”

圣旨是由蚕丝织造的绫锦绢帛,两端饰以翻飞银龙,接过捧在手中,柔软冰凉。

刘岐起身,眼中含着泪,最后看了一眼大殿。

他退下石阶,行出一段路,祝执迎面大步而来。

祝执只微一抬手当作行礼,未有正眼相待,脚下连停留都不曾。

但在二人擦肩而过之后,这位感知敏锐的绣衣卫首领却止了步,回头看去。

那个孩子果然也停下了脚步,此刻慢慢回头,看向了他。

这一眼,让祝执就此记了千百个日夜。

深春的阳光过于明亮,那张脸却阴凉苍白,短短数月间,这个孩子瘦了许多,又似乎长高了许多,稚气消去大半,或因叩首而散下的一缕额发垂在耳旁,那双眼睑弧度格外利落流畅的眼睛下此刻病态、阴冷,而又布满杀气。

祝执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却见那个孩子微微弯起了嘴角,竟露出了一点笑容。

丝毫也没有方才殿前含泪叩头时强忍悲痛委屈的天真模样了。

而仿佛在说,我活下来了,我会杀你。

这个笑容诡异冰凉,像是寒夜里突然闪现的磷火,烧出了一片幽蓝的火光,呼啸着席卷扑来。

这直面而来的感受尤为危险,而又充满令人厌恶的挑衅,祝执险些忍不住要拔刀之时,一声喊打断了他:“祝统领!”

是郭食走了过来。

郭食再了解不过祝执内里不过一条疯狗而已,他有时真怕这疯狗不分场合一通撕咬。

祝执看着那道微瘸着一条腿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低声道:“他想杀我。”

郭食抄起宽大衣袖:“他没有证据。”

祝执嗤笑:“是啊,他没有证据就想杀我了。”

“你若动手,没有证据也有证据了。”郭食笑着问:“祝统领原本清清白白,难道要因小儿挑衅,便中计自污吗?”

听得“中计”二字,祝执眼神愈沉,他看向郭食:“陛下待他是何处置?”

郭食似觉得可怜:“放去南边,离京两千里远。”

大乾数东面最为富庶,人口密集,农事发达。北面则因临近匈奴,多设军事重镇,军马充沛。西面多异域小国,人员流动复杂,与北面又有接壤。

唯有南边荒芜苍凉,往往犯了过错的人才会被丢去南地,可见帝心疏离。

祝执却仍不满意:“该斩草除根才对。”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可惜那夜就差了一点,差一点他就成同党了。”

“是啊。”郭食叹气:“可惜他不是同党,他未曾参与谋逆,他只是个给父皇求药的可怜孩子……斩草除根?根,却也是从陛下这棵大树身上发的根啊。”

天子被威胁时生出的怒火可焚去万物,但这怒火消散后,再去亲手拔除血脉相连的无辜稚子,却是很难的事了。

更重要的是,天子在这场动荡中获益太多了,且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多的利益,此时被权势和安全包裹着的天子,没有道理再去吝啬一点怜悯……这点怜悯可以安抚天子的人性,人性不能一直沸腾焚烧着,否则会彻底陷入疯狂。


“将军!”

“舅父……!”

凌轲身侧的心腹与刘固俱是大震大痛。

眼见如此英雄竟以此等方式自毁,执掌宫城禁军的郎中令薛泱也不禁目露惊骇悲痛之色。

于这千钧一发生死之际断臂,似非明智之举,但凌轲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做一件唯他可做之事。

或许是因为那八字示警之故,凌轲在反复思量之下,内心深处已存了一丝预感。

得益于那一丝预感,他才能从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惊乱变故中保有一份冷静,透过这层层表象看到仙台宫之祸背后真正的根由——

太子突然背负上了以巫术谋害君父的嫌疑,这固然触碰到了天子的禁忌逆鳞,可十数年的父慈子孝,陛下无论如何也不该不给太子任何申辩的机会,竟直接下令让手段残暴的绣衣卫首领祝执前去问罪太子。

天子的怒气来得太过汹涌,也太过决绝。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此事不过是一粒火种,只是火种飞落之处早已铺满了火油。

这火油是陛下心中压抑掩藏了许久的不安,而这诸多不安正该与他这个太子舅父有关。

根由在他。

那灭门之祸的屠刀原是为他而来,太子突然卷入刀下不过是一场意外……是有心者察觉到了那把屠刀已经举起,遂趁机将太子一并推向了刀锋之下!

凌轲自然知道他杀去仙台宫,逼至宫门前,如此举动,无论如何已再不可能为君王所容。然而属于他的死局本就已经布下,便也不存在自绝生路,一切倒因为果的顾忌挣扎都没有丝毫意义。

这是人心造就的死局,唯有借人心裂痕才有希望替思变破开一丝生机。

哪怕自此后,陛下与思变之间注定隔阂乃至陌路,但只要能在今夜换来一寸缓冲喘息之地,思变就至少还有活的希望,能活,就能有机会去查明真相。

凌轲的下属惊慌失措地为他包扎断臂之处,凌轲面色青白,用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捂住简单包扎的伤口,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涌出。

他手中仿佛紧攥着一根长长的弓弦,那弓弦绷紧到了极致,将他的手心割得鲜血淋漓。

弦的另一端遥遥握于帝王手中,而弦身之上,附着着无数人的生死性命。

——该动兵一搏吗?

纵然已将虎符归还,但凭借凌轲在军中威望,纵无兵符在手,他也未必不能强行调动城外三中之一的兵力,这足够挑起一场浩大而持久,一旦开启便会有各方人心介入、不能轻易停下的厮杀。

可他在与谁厮杀?——那余下三中之二,亦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供他厮杀的战场又在何处?——脚下这片土地之上,是他用十数年的拼杀与无数将士白骨,才得以勉强铺出的太平初象。

这场厮杀之后的胜者是谁?——不会是他,甚至也不会是君王,更不会是无辜百姓,只会是隔岸观火的始作俑者而已。

准确判断一场战争的代价胜负走向是他唯一擅长的事。


刺客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这应变身手已是古怪,而这力气更是绝无可能会出现在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身上!

在刺客眼中那仿佛怪物一般的女孩清亮乌黑的眼睛此际满含被冒犯的戾气,报复欲在其间燃起。

一切只在瞬间而已,她眼神冷冽,横左臂于身前,忽而压低了上半身,抛出了那支利箭的同时,口中丢出一句冰凉嫌恶的话语:“该死的东西。”

箭抛出的一刹那,她提身而起,掠出右腿,踢向那箭羽,被物归原主的箭矢倏忽间加快了速度也被灌注了杀伤力,破开阻挡的青叶,斜飞着刺向那刺客脖颈!

与此同时少微转身而去,不曾回头看一眼,随他如何,反正他今日活不了。

那刺客虽被惊到,却不至于站在原处丝毫不动,可偏偏那箭矢乃是近距离斜刺而来,很难完全躲掉,他纵做出了反应,避开了致命的脖颈,却还是被贯穿了一侧肩背,跌摔进荆棘丛内。

被荆棘刮出了一脸血痕的刺客咬着牙爬起身,却因负伤而使行动不便,艰难逃奔的过程中,他频频后悔自己主动招惹了那个小怪物……原本想着要清除前路,岂料却反被断了后路!

少微很擅长在山林中穿行,她一路隐蔽着身形跑到了山脚下,却未急着离开——她还需过河才能回到桃溪乡,这段路无法掩藏身形,山上的人将会看到她的行踪。

少微蹲在山脚隐蔽处,将后背贴在山壁上,留意着山上的动静。

“少微大王,少微……”

“闭嘴!”

少微伸手将乱飞乱叫的沾沾一把抓住,塞进衣襟里。

沾沾不明所以地探出脑袋,摇了摇头整理乱掉的鹅黄羽冠,也学着少微警惕的模样留意动静,虽然它不懂究竟要留意什么,但模仿是它的拿手强项。

山上,那刺客已被邓护等人追踪到。

刺客口中不断地涌出乌黑的血,显然是中毒了,神智也溃散了大半。

邓护留意到了刺客肩背上多出的那一支箭,而此箭与刺客所用相同,箭上想必有毒,且多半是无解剧毒……总不该是,此人逃跑时不慎摔倒,自己的箭扎到了自己,毒倒了自己?

这猜测太过小众乃至荒谬,邓护很快便否定了,他一扫四下,令人继续搜查山上是否还有其他刺客的踪影。

那刺客被带到刘岐面前时,只勉强还剩下一口气,嘴里往外涌着一股股黑血,已经说不得话。

青衣僧见得此状,面色苍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刘岐屈一膝蹲下,听罢邓护在耳边的那句低语,伸手拔出了刺客肩上的那一支箭。

刺客仍有知觉,拔箭的疼痛让他抽搐着发出痛苦的闷声,口中的乌血涌得更快了。

下一瞬,那支被人握着的箭再次贯穿进他的胸膛,再拔出,再刺穿。

看着少年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刺客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浑然只一个想法……这又是一个怪物!


伴着切菜声,姜负又拍了拍竹榻,因思考而略有些出神的少微抬脚走了过去坐下,伸出一只手,放在中间的小几案上。

姜负切罢脉,取出了一只牛皮袋,展开后露出一排银针,细针由短至长,粗细也不尽相同。

少微对针灸之术已经不陌生了,她内心有些怵这些针,表面上却愈显淡定从容,盘坐在榻上,闭上眼睛由姜负施针——眼睛看不到那长针,人也就没那么怕了。

然而此次施针却好似与先前有些不同,少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针灸的疼度在少微感受中只是些微酸麻而已,这倒是不值一提,异样之处在于……她逐渐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那些针不知是刺在了什么穴位上,她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话也说不出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质问姜负。

姜负笑微微:“小鬼,别试图提气将针逼出,否则气血逆流,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少微瞪圆的眼睛中怒气愈甚。

“横竖也是要针灸,顺手多扎了几针,且帮你做一做这难如登天的静坐功课。”姜负一副不辞辛劳的模样,将盘坐着如一尊雕像的少微搬了搬,挪了个面儿,叫她面向窗户,又替她将双手搭在膝上——

“乖乖静坐调息,两刻钟后穴位会自动解开。”姜负拍了拍少微头,下了榻,伸着懒腰往外走。

早在行路途中,姜负便教过少微静坐,但少微是个闲不住也静不下来的性子,一坐下就心焦着急,也不知在急些什么,只觉好似有百余件大事等着自己去料理处置,待解开盘坐,起得身来,却又只是喝半壶水,磨一磨刀,这诸如此类的细小屁事。

此刻少微被强行固定在此,亦觉心中躁动焦急,但已知动弹不得,便只好倒数煎熬,她对着窗,一双眼珠转动着,先看到墙角处的缸,其中一只豁了口;又去看麻绳上搭晾着的衣,她的衣衫竟比姜负的短上那么多;再去看墙角排着的空酒壶酒坛,店家说之后可以拿回去抵钱,一只能抵几个钱来着?还有那篱笆墙,此时定睛看,只觉编得实在不算高明,缝隙间隔大小多有出入,若换成她来编,定然……好罢,她不会编这个。

少微简直将所有的东西都看遍了,只差将院中有几根草都一并数清,经此一遭后,再不会有人比她更懂这座小院。

她脑中一刻不停,显然并未做到真正的“静”坐,却也在这缭乱的思绪中不知何时调匀了气息,无意识地陷入了放松。

姜负眼见那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并不去纠正什么,观物本也是静坐的一种,先观外物再观内我,需要慢慢来。

待两刻钟结束,少微甫一解了穴位,便立即跳下了榻,想要去找姜负讨要说法,然而刚跨出屋门,先闻到了香喷喷的饭食香气。

昨日从外面回来便发了病,泡完药浴即倒头大睡,少微实在饿得厉害。


刘固浑身扎满了箭矢,凌轲身上也很快遍布血洞。

椒房殿中,凌皇后立于高阁之上,一名武婢单膝跪在她身侧,送来了宫门外的消息。

凌皇后闭了闭眼睛,眼底却无悔也无泪。

走到这一步,不是她的错,不是思变的错,更不是她阿弟的错,既然无错,为何要悔?而既已在这绝境中拼尽全力无愧于心,便也无需有泪。

“既荷——”

“婢子在!”

“带虞儿和从南一起离开,去寻思退,告诉他,让他听话,一切到此为止,退得越远越好。”

武婢既荷闻言抬起头:“小君,那您……”

既荷话未说完,惊惧地伸出手去,却只来得及抓到那华袍一角。

正月春夜中,凌皇后自高阁上空一跃而下。

风雪过耳,死亡来临前的一瞬,她脑海中快速闪过了这一生的经历,最终定格在了幼时和阿弟一起放羊时,在草地上赤足奔跑的画面。

一日放羊时,听到了马蹄声,她拉着阿弟躲在大树后,看到一队人马疾奔而过。

那队人马装束并不威风,乍一看不过是这乱世之中并不起眼的一支乱军草寇,他们的刀剑有些破旧,只旗帜上绣着一个还算醒目的字,她那时不识字,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那原来是个“刘”字。

从此后,她和阿弟便和这个姓氏纠缠相连,至死方休。

远归的马蹄似从凌皇后的旧梦中奔出,马背上载着的是她并不听话的小儿子。

正旦前夕,刘岐奉母亲之命,去往长安两百里外为父皇寻访一位仙医。

刘岐不是很想去,他才回来没几日,且他昨日还和母后说过他心间疑虑,母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含笑对他说,向他父皇尽孝才是正理。

刘岐想了想,似乎也对,父皇是这天下之主,只要能让父皇欢喜安心,想必没有什么劫难是破除不了的吧?

况且,当真会有什么劫难凭空发生吗?

他离京前两日去见父皇,父皇还拿了把桃木剑丢给他,说要试试他的剑法可有长进,他志得意满,父皇累得气喘吁吁,就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说只怕再有两年,便要输给他这顽劣小儿了。

他来不及得意,父皇转而要考问他的经史,他心里发虚,去向走来的兄长求救。

父皇那天分明还笑得很开心。

可此时……

提早归京的刘岐一路策马冲到宫门前,看到的是舅父和兄长残破的尸体。

他身侧随行的四人是御前禁军,持天子令节,故而一路无人敢拦。

与此同时,一名禁军由宫内而出,带来了凌皇后伏诛的消息。

伏诛,伏诛?

刘岐瞬息间已分不清虚实,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只看到祝执手里提着剑,去拨弄舅父破碎的尸身——

于是他拔剑冲上前去。

然而须臾间,不知何处飞来一支短箭,倏然钉入了他的左腿中,阻止了他的脚步。

刘岐猛然一跪,仍要再起身,而祝执已冷笑着示意手下之人向他的方向开了弓。


像是小动物来到新的栖息处,想在这新地盘上涂满自己的气味,这个过程会带来许多安全感和归属感。

少微打了几个滚儿,仰躺在草地里,手脚大大展开,呼吸间,觉得很自在。

虽说是为了活命才被迫来此,但这里总归没有在天狼寨中的煎熬自危,不需要时时刻刻担心阿母。也没有鲁侯府的众多体面规矩,不必活在他人异样的眼光审视下。

姜负很擅长让少微生气,但这种生气,与在天狼山和鲁侯府中的愤怒却不一样。

沾沾飞来飞去,洁白的羽毛不时抖落细碎的羽粉,在午后的日光下闪闪漂浮,洒在少微身上。

少微发呆间,脑子里在想,若姜负果真能医好她,待五年后二人互不相欠,一拍两散,她便带着沾沾走遍山川湖海,也做个像赵且安那样潇洒无拘、来去无踪的神秘侠客。

微风拂动青草,草叶挠在少微脸上鼻间,痒得她缩着脖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少微坐起来,拎着扫把,带着沾沾巡查一圈,熟悉附近的环境。

桃溪乡距郡县十多里远,出行还算方便。

初来乍到,总有许多东西要添置,今日添缸瓮、置碗盆,明日赊一窝鸡崽下蛋、买一只大鹅护院,后日添两床薄被、备几张凉席,时不时还要割两斤肉,打一壶酒。

如此跑了几趟,往返县乡的路少微已经很熟了,不必再跟着村民一起。这一日天刚亮,少微便和墨狸驱着牛车出了门。

墨狸见什么都想吃,虽不会闹着要买,却会站在食摊前久久不动,负责拿钱的少微拉他也拉不动,只好给他买几样。

如此一番采买并耽误,待坐上牛车,已是正午。

正午的空气里已初现炎热暑气,青牛的皮毛比寻常水牛和黄牛要厚得多,拖着车载着人和物,奔走间呼吸渐有些变快,乌黑的牛鼻子也冒了汗,顺着大鼻孔往下淌。

少微让墨狸停下车,自己从车上跳下,拎起那有些分量的两壶酒,问墨狸:“你认不认得路?”

嘴里咬着半块豚皮饼的墨狸点头。

“那你自己赶车回去,我抄山上近道。”少微一手拎着一壶酒,转身而去。

少微说的近道便是屋后小河对岸的那座山,翻山而行确实可以省去一些时间,正适合少微这等胆大独行,一身牛劲没处使的人。

因不远处有路可以绕行,这座山便少有足迹,山道狭小,两侧长满乱枝,胜在并不陡峭,沾沾在前探路,一人一鸟很快来到山顶处。

少微没由来地想到了上一次濒死之际,沾沾也是这样在山林间引路,做她的斥候。

看着飞到树梢上捉虫吃的小鸟,少微坐在山顶石头上稍作歇息间,暗暗更坚定了要活久一些的决心。

这时,山下突然有马蹄声滚滚接近。

少微下意识地立刻蹲身下去,藏身在草木间,往山下看。

马蹄越来越近,速度却慢了下来。一行人马队伍经过此处,从为首的轻骑仪仗,再到中间的华盖车马,以及奔行随护之人,先后都停了下来,在树荫下喝水休整。


少微立刻顿下了脚步,转头找寻那声音来源,与此同时,一道黄白飞影从侧方扑来,一边去啄抓着竹竿追赶少微的姜负,一边叫着:

“誓死保卫少微大王!”

姜负啊啊尖叫,后退挥袖驱赶那凶巴巴的鸟,并大声召唤墨狸过来帮忙。

在不远处放牛吃草的墨狸飞奔而至,拔刀护在姜负身前。

鸟儿叽叽喳喳飞向少微,少微大大张开双臂护着它,连忙道:“不许伤它,这是我养的小鸟!”

“难怪……”姜负从墨狸身后走出一步,探着头去打量那只落在少微肩头的鸟儿,啧声道:“难怪这样凶,见人就啄呢。”

还真是随主人随得贴切。

少微顾不上去听姜负说些什么,她欣喜地将沾沾从肩上抓下来,捧在手里:“沾沾……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少微的眼神简直都有些崇拜了,此处距泰山郡至少已有两千多里远了,沾沾竟然一路追到了此地,这实在不可思议。

沾沾站在少微手心里,将翅膀往后一收,翘起一只细细小爪颠了几下,看起来得意洋洋。

姜负握着竹竿走过来:“必不会是追来的,鹦鹉嗅觉不比狸猫灵敏,却比狸猫怕冷得多,想来它啊,应是遵从本能迁来了南边……”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了正处于崇拜和感动之中的少微的脑袋上。

“……”双手捧着小鸟的少微抬起眼皮,看向姜负。

姜负立时面露费解与怀疑:“它这样怕冷的一种鸟儿,先前竟一直随你在泰山郡生活吗?冬日里也不曾离开?”

不得不说,这恰到好处的怀疑神色,极大地取悦了少微。

少微哼一声:“那是自然,它随我在天狼山过了三次冬。”

姜负一脸感叹:“如此违背天性,真是罕见,这岂不比千里迢迢寻来更加难得?”

姜负这一句倒是实话。

少微无从了解鸟类习性,只知沾沾的确怕冷,是以每当入冬,少微都会精心替沾沾布置那小小木屋,里外都铺上保暖的羊皮,天狼山上冬天极寒,少不了要烧柴烧炉取暖,沾沾冬日从不出屋,吃喝拉撒都由少微侍奉。

这一次,少微离开时的情况与上一回大有不同,彼时她满心悲乱,是人是鬼是梦是生皆分不清,深一脚浅一脚好似踩在幻境中,也不知自己要去往哪里,便未顾得上带走沾沾。

待与姜负达成约定,正式上路之后,少微不免遗憾思念。

此刻这遗憾则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

这还是姜负头一回见到少微流露出这样欢喜的鲜明颜色。

她捧着自己的小鸟跑了几步,将小鸟往上一抛,那漂亮的小鸟便飞起来,一人一鸟在草地上围着追着转着圈,人和鸟仿佛互换,女孩开心起来像只雀跃的小鸟,小鸟开心起来则学起人言,不停地叫着“少微大王”。

少微听得多了,回过神来,逐渐有些尴尬。

那年少微捡到沾沾,将其救下后,偶然发现此鸟竟会学人说话,很是吃了一惊,疑心此乃妖物,赶忙扔了出去。


在此之前,一行三人只在乡县的小店中落脚,这还是头一遭进城,入城需查验身份,用以证明身份之物谓之“传”,此物是由竹片制成,其上书有过关人的姓名籍贯,并加盖官府印信。

少微对这些行路规则所知不多,却很擅长观察学习,排队入城时,她看到前面的人大多出示此物,人有我无,两手空空,不禁几分心虚紧张。

谁料姜负却早有准备,不知于何时何处竟替她伪造好了身份凭证,那守城兵卒接过查看时,少微也悄悄看了一眼,视线略过籍贯地,只见其上书写姓名之处,赫然是姜少微三字。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随了姜姓的少微心有不忿,却也清楚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唯有配合着查验完毕。

此处是汝南郡的治所,一郡之首即为郡城,通常是一郡之中第一热闹繁华地。

时逢正旦,这繁闹中又添新岁喜气,在客栈中安置好青牛与行李,姜负眼见外面已是彩灯高悬,更有舞蹈乐声穿街而过,遂问是否有人愿意随她出去凑凑热闹。

墨狸第一个举手,表示他要去,来时他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街头小食,早已馋涎欲滴。

少微却道不去,姜负劝了又劝,她仍不为所动。

姜负以为这小鬼还在为姓氏之事生闷气,便想着出去买些好吃好玩的回来哄一哄。

谁知待回到客栈中,推门一看,却不见了少微身影。

姜负直觉少微不会因那一点闷气便冲动离开,当即只让墨狸去客栈前后院里看看,自己则在客房里仔细找寻。

这间上房十分宽敞,又分作内外两间,多置屏风幔帐,里间的床榻亦格外精致,青绿床帐此刻拿铜钩分挂在两侧,柔软褶皱稠密曳地,好似春日青柳。

拨开那层密密“青柳”屏障,一团小影子屈膝蜷缩在那昏暗的角落中。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影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冷汗的苍白脸庞,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那是生理性的眼泪,是人在忍受巨大疼痛时会自动出现的东西,无关脆弱与否。

姜负试着伸出手,少微却立时拿双手用力攥握住了那只靠近自己的手腕,疼到神思混沌的眼中是戒备的戾气。

少微此次寒症发作,比以往延迟了十多日,或是姜负一路为她施针用药调理的缘故。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彻底根除绝非短短月余便能做到,之后姜负还需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来调整疗法。

少微这一路都很配合用药,只在预感到将要发作时,仍下意识地选择将自己掩藏起来,不想将此时虚弱模样暴露在人前。

姜负口中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女孩的手还太小,一只手无法完全攥住成人的手腕,需要两只手合握抵挡才觉得安全。

姜负未理会疼痛的手腕,继而伸出另只手,轻轻落在了女孩头顶。

少微拿满是戾气的眼睛瞪着她,却也未曾有进一步的攻击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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